伶伦作律考（2）
白鹇qq华夏音乐，是不是很符合凤凰的大众审美呢？
《吕氏春秋·古乐篇》记载伶伦根据凤凰的鸣叫制作十二律，别其阴阳。这样的说法今天听来似乎毫无道理，但深究历史，结合今人的调查，笔者不得不认可其真实性。考诸史册，我们就会发现，凤凰传律绝非伶伦作律的简单附会，原因如下：
首先，在古人的记载中，留下了大量将凤凰和乐舞联系起来的记载，我们姑且称之为“鸾歌凤舞”。《太平御览·羽部》的记载：“黄帝时，天气休通，五行期化。凤皇巢阿阁，欢於树”（《尚书中候》）。“黄帝服齐于中宫，坐于玄扈洛上。乃有大鸟，鸡头、燕喙、龟颈、龙形、麟翼鱼尾，其状如鹤，体备五色，三文成字：首文曰“顺德”，背文曰“信义”，膺文曰“仁智”。不食生虫，不履生草。或止帝之东园，或巢阿阁。其饮食也，必自歌舞，音如箫笙”（《帝王世纪》）。
《韩诗外传》记载：
黄帝即位，施圣仁恩，承天明命，一道修德，惟仁是行，宇内和平。未见凤皇，乃召天老而问之曰：“凤皇何如？”
天老对曰：“夫凤之像，鸿前而麟後，蛇颈而鱼尾，龙文而龟身，燕颔而鸡啄；首戴德，颈揭义，背负仁，心入信，翼挟义，足履正，尾系武；小音金，大音鼓；延颈奋翼。五光备举；食有质，饮有仪；往即文，来则喜，游必择所，饥不妄下。其鸣也，雄曰‘节节’，雌曰‘足足’；昏鸣曰固常，晨鸣曰发明，昼鸣曰保章，举鸣曰上翔，集鸣曰归昌。夫惟凤为能究万物，通天地，像百物，达乎道，律五音，成九德，览九州，观八极。则有福，备文武，正王国，严照四方，人圣皆服。故得凤像之一，则凤过之；得凤像之二，则凤翔之；得凤像之三，则凤集之；得凤像之四，则凤春秋下就之；得凤像之五，则凤没身居之。”
黄帝曰：“於戏允哉！朕何敢与焉！”於是黄帝乃服黄衣，带黄绅，戴黄冠，齐于中宫，凤乃蔽日而至。皇帝降于东阶，西面再拜稽首：皇天降祉qq华夏音乐，不敢不承命。凤乃止帝东园，集梧桐，食竹实，没身不去。
黄帝造像
凤凰的出现代表祥瑞，凤凰和黄帝的联系，是古人对黄帝时代的理想化表达。而且凤凰的寓意是双重的，一方面凤凰代表了圣主贤君的道德品质，凡是凤凰出现的情形往往是“承天明命，一道修德，惟仁是行，宇内和平”的景象；另一方面凤凰天然具有乐舞特质，这恰好代表古人对礼乐文化的崇尚。在古籍记载中，凤凰往往是“鸾歌凤舞”的形象。
《尚书 ·益稷 》记载“箫九成 ,凤皇来仪 ”。《山海经 ·海内经 》记载“西南黑水之间 ……… 鸾鸟自歌,凤鸟自儛 。……有鸾鸟自歌，凤鸟自舞。凤鸟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膺文曰‘仁，’背文曰‘义’，见则天下和。”《山海经 ·大荒南经》记载舜出生的地方“爰有歌舞之鸟 ,鸾鸟自歌 ,凤鸟 自舞 ”。《山海经·大荒西经》曰“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榣山，始作乐风。有五彩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有西王母之山……凤鸟卵是食……鸾鸟自歌，凤鸟自舞……有弇州之山，五采之鸟仰天，名曰鸣鸟。爰有百乐歌儛之风。有轩辕之国”、“有五采之鸟”。
《史记·乐书》记载师旷为晋平公鼓琴“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集乎廊门；再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说文 · 鸟部 》解释“鸾, 亦神灵之精也。赤色五采, 雞形, 鸣中五音, 颂声作则至 。周成王时氐 、羌献鸾鸟 ”。《册府元龟·帝王部》记载“黄帝黄服齐于中宫，坐于玄扈雒水之上，有凤凰集於东园，或巢於阿阁，或鸣於庭。其雄自歌，其雌自舞。……帝喾高辛氏代高阳氏王天下使鼓人拊鞞击钟凤凰鼓翼而舞”。西汉刘向《列仙传·上》记载秦穆公时人萧史“萧史者，秦穆公时人也。善吹箫，能致孔雀、白鹤于庭。……”从上古传说中，我们可以看出来，在古人的经验里凤凰确实有乐舞天赋。
唐代还有凤凰教人识别音律的记载。《纪闻》记载“唐翰林学士陈王友元庭坚者，昔罢随州参军，于州界居山读书。忽有人身而鸟首，来造庭坚，衣冠甚伟，众鸟随之数千，而言曰：‘吾众鸟之王也，闻君子好音律，故来见君。’因留数夕，教庭坚音律清浊，文字音义，兼教之以百鸟语。如是往来岁余。庭坚由是晓音律，善文字，当时莫及。”这段记载中的鸟王和历史上的凤凰传律却有几分相似，虽然神话，但也说明凤凰传律的影响。宋人王安石也曾经写过一首关于伶伦听闻凤凰鸣叫的诗《与舍弟华藏院此君亭咏竹》：“一烦君惜取根株在，欲乞伶伦学凤凰。”
近代以来，随着科学主义的流行，人们对上古神话的看法更加理性。关于音乐起源的说法有很多，西方有异性求爱说、模仿自然说、巫术起源说等，我国古代还有“太一”起源说、个人创作说、劳动起源说等。在生产力非常低下的远古时代，先民对于世界的认知十分有限，他们经常无法正确理解各种自然现象，“很容易由于凭空加上的神秘属性而具有神圣的性质。江、河、云、风也被认为具有这种神秘的能力”。一方面虚无缥缈的神话情节逐渐失去说服力，人们的感性回归常识，另一方面，很多隐藏在神话故事后面的真相也被发觉出来，并且用科学加以证明。
原始先民
杨荫浏先生在《中国音乐史纲》一书中，还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凤凰鸣律的可能性。他说“风凰不知是何鸟,说者多以为听鸟音制律, 为无稽的神话, 其实却未必无部分地真实的可能。一九四二年八月,作者在川西灌县青城山上圆明宫道观中避暑, 曾亲自听得一种不知名的鸟, 叫出合乎自然律的以下诸乐语: … … 若要照它们做一套合于D 调 的五音律管, 的确并非难事”。当代物理学家对于这段传说也是认可的，认为伶伦作律是最早的声学定律。李琴的研究认为，《吕氏春秋》中听凤凰之鸣来定音律的说法不可信，但大自然的鸟类的鸣音有三度音程、四度音程的情况，是有固定音高的，依据鸟的鸣叫声的说法是行的通的。这样验证了模仿鸟鸣的说法。
以上记载和研究说明，伶伦极有可能是积累了大量的实践经验以后，结合凤凰（某种鸟类）的鸣叫声制定音律。凤凰传律确实有可能，并非是古人向壁虚构的虚妄之说。在凤凰之鸣的背后，隐藏着深刻的声学定律，掌握现代声学定律和音律知识的人甚至有可能直接从鸟叫声中分辨出其中的音律。凤凰传律信而有征。可以说，正是黄帝时代的乐官伶伦根据凤凰鸣叫，创造出了华夏音乐美学的之一准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