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常有“娠前梦祥”之说,相传很多状元名仕,其母在孕前,常有祥瑞之物入梦。唐代也有这样一位母亲,在妊娠之初梦到有神明献其灵龟吞服,随后在开元二十一年的大年初一,诞育了这名神童,初命名龟龄。三岁便熟读能诵,六岁提笔挥文,天赋异禀,他就是唐代诗人张志和。
唐玄宗闻其才华过人,便亲自出题测试,结果张志和对答如流。玄宗惊叹其才能,赐这位七岁神童优养于翰林院。后因其在道家之术上颇有造诣,得到了唐肃宗的欣赏,游历太学,年少得志。
张志和前期仕途顺风顺水,却在后期的政治权力斗争中,逐渐厌倦,借着守孝之机逃离官场,从此楚水吴山,游历江南。富贵终究非自己所愿,青山碧水、渔歌互答的隐逸清闲,才是真正向往的生活。
他将归隐之地选在了湖州的西塞山,此地风和景明,茶圣陆羽等逸士都曾隐居于此,互为道义之交。山居生活自在逍遥,张志和在此隐居五年之后,家中变故,收到了其兄张鹤龄的一首劝归词《渔父》:
乐在风波钓是闲,草堂松桧已胜攀。太湖水,洞庭山,风狂浪急且须还。
应兄长之召,张志和来到会稽,一住就是十年。后因湖州刺史颜真卿的盛情邀请,张志和又重返湖州,与这位大名鼎鼎的书法名家成为忘年之交。颜真卿设宴款待,并作五首《渔歌子》赠与张志和,使其诗兴大发。张志和随即回以五首,随手写于芭蕉叶中,更是意犹未尽地大挥笔墨,画作五轴渔歌图,令众宾客叹服。他回应颜真卿的五首《渔歌子》,可惜如今只剩下一首得以流传,便是《渔歌子》词牌下最负盛名、流芳百世的一首:
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渔歌子》,本为唐朝教坊曲,文人模拟出的渔歌,绵延悠远。看似山水禅诗,却映射着中国的隐逸文化和返璞归真的道家思想哲学。
全词仿佛是一幅山水花鸟鱼画:白鹭在山前自由翱翔,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桃花岸边,鳜鱼正肥。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的渔翁,在斜风细雨中,安然垂钓,无须惦记着归家,乐此不疲。
鸟儿飞翔,春水初涨,烟雨朦胧。安然自乐的渔父浸于秀丽的水乡风光之中,高雅淡然,舒适愉悦,宛如一幅令人神往的画卷,清新唯美,悠然脱俗。
清刘熙载《艺概》:“张志和《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一阕,风流千古。
《渔父》是《渔歌子》的别称,张志和这首《渔歌子》能够名留千古,其兄长张鹤龄的劝归词《渔父》对其的启发之功,首当其冲。
此词意境美妙悠远,艺术魅力广为传颂,影响了中国唐代以后的填词历史以及众多词人的风格曲调。大文豪苏轼极爱此词,尝以成句用于其作《浣溪沙》,黄庭坚则以此增为《鹧鸪天》,但二者皆不比原作通篇之精妙。吕洞宾作《渔父》词十八首,其格律句式也均依此,还将其运用于道教术语之中。包括李煜的《渔父》,风格也与此词如出一辙。
遗憾的是,那次渔歌对答宴不久后,颜真卿再邀众宾客畅游莺脰湖。张志和同往,趁着酒兴,游戏于水上,却不幸溺水身亡,年仅四十三岁。几十年的山水隐居生活,最终将生命之躯归于山水之中,也许正实现了他返璞归真、超凡脱俗的道家灵魂的真正归属。
生命就此戛然而止,《渔歌子》的故事及传唱却从未停息。这首词不仅在中原大地上流传甚广,而且在问世后的七年间,就跨越万里重洋,在同样热爱渔樵的岛国日本绽放出别样光芒。热衷于盛唐文化的嵯峨天皇,读后赞赏有加,亲自在贺茂神社开宴,效仿此词之精髓,亲自题赋《渔歌子》五首,皇亲贵胄、文化学者积极应和,朝野内外顿时掀起填词浪潮。
寒江春晓片云晴,两岸花飞夜更明。鲈鱼脍,莼菜羹,餐罢酣歌带月行。(嵯峨天皇)
这次开山之宴积累的诸多作品,在日本的历史中久经传唱。而作为开启日本填词历史先河的《渔歌子》,也当之无愧地登上了日本的教科书。
白鹭振翅飞翔,悠远了山林之境,洋溢了鱼米之乡。灼灼桃花,潺潺流水,湖光山色,鳜鱼肥美。这一瞬间罕有的风光之丽,生活之趣,弹指间定格千年。愿你的生活,也如这《渔歌子》一般,有清幽旋律,有诗情画意,还有“斜风细雨”般的轻柔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