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众物质文化需求日益刁钻的大背景下,《长安十二时辰》能够热播,甚至成为现象级的话题,最根本的是大众穿过时间的隧道,在剧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爱美者看到了唐代女子精美的妆容,吃货们想到了水盆羊肉、火晶柿子,还有巍峨的望楼、热闹的街市、繁华的坊铺,属于那个时代的瑰丽和气象跃然纸上。
但是,即使再繁花似锦、即使再阳光明媚,也依然存在着葛老统治之下的暗黑世界,也有与长安的酒绿灯红毫无关系的老兵人群。
他们都是谁?
陇右第八团是整个唐代军人的缩影,因为募兵制从此而成;而仅仅因为没有死在烽燧堡,张小敬、龙波、闻无忌、丁老三,也就成了第八团的代表。
按照唐朝的募兵制制度,相对于以往的府兵制,张小敬他们应该算得上是第一批职业军人。而这些人之所以成为职业军人,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生无着落——均田制遭到破坏、自耕农流离失所——希望到战场上拼一个所谓的前程。
换句话说,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领导家的子弟!
当然,即使是招募而来的兵,朝廷也没有亏待他们,至少明面上看是这样——在他们为国家拼杀战场的时候,享受的是军饷,建立军功后还会赏赐爵位——只不过这种爵位根本没有任何现实意义,带着这些爵位退下战袍后,面对的基本上是“清零”的待遇,至少是从头开始,甚至如何活口、怎样生活,还要看自己的能耐。
就像是曾经杀敌八十四人的崔器,要想留在长安这样的一线城市,还必须有一个哥哥给他上下打点、磕头作揖。
而更多曾经在边关爬冰卧雪、奋勇杀敌的老兵,就像杜甫诗里描述的那样“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他们用性命和鲜血换来身后大唐繁华,转身却消失在茫茫人海……
他们遭受了什么
打仗是要死人的,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但是怎么死法,却是由不得大头兵自己决定。
就像是张小敬他们缔结革命友谊的烽燧堡之战,就是信安王为了染红自己的官袍,决定派兵攻打一处并不重要但是却十分难打的要塞,这个集结号式的任务导致第八团几百人只有几个人生还!
经历过生死的人,更希望有平静的生活。
但是很遗憾,生活向几位老兵张开的并不是热情的拥抱,而是狰狞的獠牙:
闻无忌回到长安开了香铺,本以为可以守着女儿恬淡地生活,却不想因权贵强拆丧命;
张小敬因为替闻无忌报仇身陷囹圄;
龙波更惨,姐姐被官府欺凌、全家被害,他四处告状,却处处碰壁;
丁老三以为他回家后就可以孝敬爹娘、疼爱妻儿,却发现一家人全都饿死在床上。
都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可是这仅仅是时间概念上的延长,并没有把现实的龃龉和暗黑考虑进去。
即使没有一千年以后那位诗人给指引,当社会把你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要忘记,你身后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犯罪!
但是穷、苦、惨的龙波们依然想到了报复。
只不过这些曾经为这个国家流过血的人,他们爱这个国家比谁都爱的深沉。报复也不仅仅是被个人私怨裹挟,他们要报复的是伤害黎民百姓的大唐。
还有,因为他们的热血曾经被寒冰淬炼,手段也自然更刚烈!
他们的弱点是什么?
几年前,曾经有一篇《寒门难出贵子》的文章大火!
其实,每一个朝代皆是如此!
原生家庭的教育、成长环境的潜移默化,都以后天基因的形式镌刻进人的血脉精神。
而出身于寒门,又经历过行伍,张小敬们身上有着近似于模型般的共同点——这些共同点有时候是优点,但是在倾轧的社会特别是复杂的官场,都成了致命的弱点。
比如天真。那些被辜负的怨妇尚且知道“甜蜜的情话对谁说,不能代表就爱着谁,而要看他的遗嘱上让谁继承遗产”,毕竟手里的馒头永远比好听的佳话来的更现实。
可是龙波呢?就在暗杀计划即将成功的关键时刻,当听到圣人口中念出当年第八团生还的人的名字,然后一句“虽然你们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是我们都记得你”毒鸡汤,龙波竟然感动了,以前的困顿、屈辱一瞬间烟消云散,颤动的双唇、雨下般的泪水,无不表明他不仅动摇了,甚至还有了辜负英明慈祥的圣人的惭愧。
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天真的连一个市井的妇女都不如。
而之后,圣人以“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实际行动告诉龙波们政客是如何地擅长表演。
可是龙波们再也看不到了。
而在永恒的利益面前,张小敬们的赤子之心、家国情怀、情深意重都成了他们的软肋,不断地被利用,甚至被对手刀刀致命。
该怎样对他们
历史是一面镜子,文艺作品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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