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夐:正花间山鸟唤提壶(卷二)

时间:2021-10-18 09:3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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夐:正花间山鸟唤提壶(卷二)

夏安乔这话说得又急又快,杀了我一个猝不及防。“我……”“哎呦,阿岚你怎么又要跟着我啊?”霍银砂也一脸兴奋地从“容疏离包围圈”里晃悠出来,望着我笑道。这时候“我只是想进画部又不是跟着你”的解释已经没必要了。我转身就走,一心只想离开这个使我感到难堪的地方。脸冷,心更冷。过了月余,弄潮节至。按照京都传统,好儿郎当于此日赤手空拳,横渡古江弱水。这本是一大盛事,霍银砂却有些郁郁。前些日子,她被罔洛山庄的大管事下了逐客令,一脸坦然地说无所谓。却不知为何,容疏离对她却开始有些疏离。我和夏安乔有时陪她出门赴会,再不见那桃花谪仙,唯有与他截然不同的一人,甚是殷勤地伴在左右。秦少麒,京都出了名的冷面郎君,只对着霍银砂才有使不完的温柔小意。这种忠犬属性是许多女孩儿的萌点。但霍银砂不萌这一点。我只能说“英雄救美”这个成语用在此处真是满满的恶意。霍、容、秦这三人,只怕还有不少官司。但我没想到,这桩官司竟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就跟弄潮节有关。只是鹤引社那场风波,我被她一句话敲碎了半边玻璃心,也不大理会她了。倒是跟夏安乔走得较近。才知阁中旁人皆道我与霍银砂离经叛道,起初韩馨魄更对她坦言,要离我远些。我瞧着纸上那只斑斓猛虎,皮相上丹青再精,也画不出山中王的风骨。人间的“礼尚往来”是我一直琢磨不透的事。凭空捏造出各种名目来送一些明明是大家都有,甚至是不需要的礼物,就是所谓的人情交际,意义何在呢?不是“作为朋友我觉得这件东西很有意思所以想跟你分享一下”,而是“世人都是这么维持友情的所以我得送点东西给你”。不止友情,爱情更甚。在他三人拉锯战期间,霍银砂酷爱拉着我上街,秦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常为她弄来宫廷特制的点心,而她立在巷口接过点心时,总要骄矜地看我一眼,暗藏一丝得意。日头太毒,晒得人发昏。我缩在树荫里,琢磨不出她这是几个意思,只好不停默念着“入乡随俗”。关乎“情”字,很多事都变得表面堂皇而内在腌臜。总有那么些人,觉得自己接受别人的心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恩赐。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心安理得。还要美其名曰:“爱的考验”。忒不要脸。人间之事总在不断地刷新我的三观。假君子,抑或真小人,皆令我叹为观止。霍银砂郁郁了几日后,忽对我说:“明日来东临轩,我请你看一出戏。”“什么戏?”我有点好奇地问道。她故意卖关子:“来了你就知道了。”东临轩是京都中最有名的茶肆,不远,也不难走。出拓影阁大门后,沿着青木长街直走,拐入杏花巷口就到了。我进门上楼,走向霍银砂跟秦晟所在的雅间时,不小心瞄了一眼菱格窗。窗里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叠在一处。虽然只是抱在一起。然而她坐在他腿上。啧,看来这出戏有点少儿不宜。我想了想,转身正欲下楼,忽然看见东边墙上那传说中百年不褪色的前朝仙人遗墨。偌大一壁雪白,所题者唯有这首七言:生在望木岁三百,死地复荣渡华年。两双比翼难舍分,端作连理各一半。字迹很眼熟。夐山蝉辞渡口立着一块石碑,上有老大手书的“蝉辞渡”三字。远隔千里的两个“渡”字在我眼前重叠,因为它们丑得如出一辙。“生死两端,百年分半?”我眯眼细看,忍不住念了出来,内心神兽奔腾:“这么苦逼,算哪门子贺诗?”老大有病系列。回到阁中,霍银砂兴致缺缺,也不问我有无去东临轩。“少麒说,弄潮节上他会为我夺得魁首。”她宣布了一个不小的八卦,顿了一顿继续道:“然后,将彩头作为聘礼之一。”夏安乔与我面面相觑:“他要娶你了?!”霍银砂沉默了一下:“不,最多是提亲。”此事如水滴落入沸油锅,“呲啦”一响炸开了阁中上下每个人心里八卦之火。说来我对秦晟此人也不甚了解。有人来向我打听“霍银砂的未婚夫”,我想了想,很诚恳地说:“稳重,踏实,耿直。与霍银砂非常互补的一条汉子。”然后得到了对方的一个白眼。我:“……”到底是朋友一场,我决定用灵犀书给老大写封信,请她为这段姻缘卜上一卦。此夜星月辉光相映,我背着个小包袱爬上屋顶。用银剪裁月色为笺,寒冰砚台中碾星屑作墨,笔毫必须是白孔雀掉落的尾翎,写完信后还要洒上一点千年犀角磨成的粉末。我小心翼翼地燃起鲛油烛,世上最美的一朵火焰隐隐跳跃,璀璨彩光似月晕又似日照鱼鳞。只有这五彩烛火才能将信纸燃尽,我心中默念夐山的方位,目送它化成一缕青烟袅袅而去。三日后,老大回信,依旧言简意赅:“一块冰,投进了一盆火,然后融化,最后蒸发。”“那‘火’呢???”我对着信一脸呆滞。忍不住问了夏安乔,她用看一个呆瓜的眼神看着我:“火肯定就灭了啊!”哦。好像没什么不对的样子。对于秦霍二人的感情,她比任何人都乐见其成。记得月前,佛陵举办社赛那几日,我每天都懒洋洋地窝在雨若轩喝茶看闲书。雨若轩是拓影阁后院东南角上的一座双层飞檐小阁,在上方倚着鹅颈承坐,可见阁后龙藏浦流水潺潺——夏安乔“嗷”的一嗓子忽从楼下传来,吓得我手一哆嗦差点把茶盏扔到河里。“山风!山风你快下来,银砂不见了!”日头已斜,我定睛一看,她立在河边一只棠木舫的舡头上仰头望来,脸上焦灼之色不似玩笑。要去佛陵自是走水路更近,但这会子要从雨若轩跑到大门外,再绕到龙藏浦岸边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情急之下我只得使出一点障眼法,随手从开到栏杆边的一棵酒醉芙蓉上摘了片叶子往下丢,以掩饰自己翻身下楼并掠到船上时轻飘飘如纸片的身形。夏安乔恍了一下神,随即恢复了满脸焦急:“快点!我们快走……哦不对,还得先去接他!”“欸,你好歹先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啊,好端端一个人咋说不见就不见了?”我拽住她袖子问道。“我哪知道,原本在佛陵玩得好好的,忽然不知她在想什么,低着头越走越快,我拦都拦不住,一下子就给她跑丢了!”我顿时有点懵:“哭了?”夏安乔撇了撇嘴:“大概。”“……”几句话来去,棠木舫顺流而下,行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码头。夏安乔东张西望,疑惑地“咦”了一声。我顺着她视线望去,那不正是连接岸滩与关雉洲的霜桥么?夕阳西下,一匹乌骓被系在桥边柳树边,霜桥上两人相偎而立,于夕照中化作一幅剪影。“啧,真是‘不辞’,呃‘不辞’那啥……”夏安乔挠了半天头,还是没感慨出下文来。我僵着脸道:“‘不辞冰雪为卿热’。”假如我没看清霍银砂倚在秦晟肩膀时脸上带泪却笑得嘲讽,我也会很感动的。然而我看清了。不辞冰雪?为卿热?夏安乔有口无心的这一句按着老大给的卦词细细解读,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晦气。当日,秦晟接到了夏安乔给的消息后,几乎跑遍了半座京都才找到了在霜桥上哭个不停的霍银砂。对此夏安乔表示很满意:“太好了!以后银砂再泪奔的话,直接找秦晟就行了。”她这话让我心向往之:“这样真的可以吗?”“银砂可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不可以?”怀着“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心情,我们回到拓影阁,各自拾辍不提。“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我只是问了夏安乔关于“火”的问题,天道很快便不客气地糊了我一脸反噬。作为人形的非人生物,我一般是不会做梦的,尤其是噩梦。当不一般的情况出现时,我就被魇得欲仙欲死了。夜半无月,我耳边忽然有一瞬万籁俱寂。睁眼一看,自己并不在拓影阁的学舍中,而是荒郊野外。起初只是隐约见得一片密林,一道大河。依旧听不见半点声音,景象倒是渐渐清晰起来:河边的密林中树木蓊郁,一棵棵长得奇形怪状,却有一种自然狂放的美感;这条河水我是半点不敢恭维,水质那叫一个浑浊,传说中的“一碗水半碗沙”莫过如此。然后我发现自己原来坐在一条脏兮兮的大船上,准确来说是战战兢兢地坐在船尾。之所以战战兢兢,则是因为那浑浊的河水底下显然可见有一大坨枯树皮也似的活物在幽幽浮动。都说了“也似”那肯定就不是树皮啦!枯树皮会目露凶光地跟着船跑吗肯定是不会啦!再看看五尺开外那一截左右摆动的同样很像树皮的尾巴——活了三百一十六岁从未见过这么又丑陋又大只的玩意儿……的我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且还不止一只。是一群!!!!!!!!!!!!!!!!“巨,巨鼍!”我尖叫一声惊醒过来。第二天的弄潮节,我抱着堂间大柱说啥也不肯撒手,更不肯走。原本约好了一起去看但是被我言而无信了的夏安乔气得不行,兀自去了。我松了口气,心道这几日只怕连雨若轩都不敢上去了。见着河水就怕,还观个毛线的龙藏浦之景?!因着噩梦后遗症,我选择诈病,连续好几天不出门,换成在学舍喝茶看闲书。听说弄潮节当日确实是秦晟夺魁,但求亲之事却就此没了下文,拓影阁中八卦之火的火势也渐渐低迷。掐指一算,我年初在梅花树根埋下的几坛梅子酒也是时候刨出来解馋了!阁中送了一遍,人皆婉拒。我笑笑不说话,每逢月色正好的夜晚,便爬到停云台上独饮一壶。此台是拓影阁中最古老宏伟的建筑,据说是前朝的世家宗族祭台重修而成。台边长着高约两丈的一棵古榕,树冠横生了半座停云台,上边叮叮咚咚地挂着好几个秋千。我为了片刻的安逸心情而爬上这三百级高阶,着实累成狗。半路上却又想起之前,都是跟霍银砂一起说说笑笑走上来的,那时候竟不觉疲乏。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忽然发现台上有人。霍银砂坐在其中一架秋千上,还好没在哭。我走过去,她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想要自由。”一个“哦”字差点出口幸而我忍住了,因为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语。然后她抬起头像是很认真地看我。我从她标志性的“幽幽眼神”中,看出了“我正在发病”的潜台词。“你开心就好。”我干巴巴地丢出一句,心中叹道:“‘何事秋风悲画扇’?”忍不住坐得远一点,沉默着喝酒,假装自己是一阵风。不对,我本来就是一阵风。停云台再也不想去了。伐开心。过了几日,夏安乔颠颠儿地跑来,要拉我到花厅去:“罔洛山庄的庄主来了,岂能不见?”我颇不耐烦地被拖走,但是走到一半忽然浑身一激灵再次抱着柱子不肯挪步,夏安乔无计可施,只能跟我扒在二楼做贼似的往下瞄。花厅是阁中的会客之所。客人是个昂藏男儿,与容疏离一样身量修长,只是桃花仙人生得窈窕,而他略敦实一些。别问我为什么是和容疏离作对比。问了我也不会说的。他转过头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好一个男版的霍银砂!倒不是长相神似,神似的特么的是气质。嗯,就是上一章说到的每个人身上都有的东西。“不同”又不代表就一定完全不一样。巧合这种事情在小说里出现一点都不奇怪好吗?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秦晟这个人,他长相堪称英俊,就是身高比较捉急,个子只比霍银砂高出半寸……对了,霍银砂就坐在那人下首,笑得花枝狂颤。你没看错,就是“狂”颤,笑声太尖厉,不免让人觉得很假。话说回来她看起来还真是故意笑成这样的……我无意看到她二人对座。哎哟妈呀,那个面沉如水的男子不是秦晟又是哪个?我看着他掩在袖下攥得发紧的拳头,心惊胆战又一头雾水,竟不晓得霍银砂脑子里是在想些什么。来人走后,夏安乔跟霍银砂闹了几句口角。我避之唯恐不及,只听到霍银砂好似委屈至极的一句:“若不是你再三撮合,我又怎会……”这就非常尴尬了。我揉了揉鼻子低头走开,识海里早已浮现夏安乔的一脸错愕。我也疑惑,不知夏安乔算是“赶鸭子上架”,还是“好心办坏事”;而霍银砂是“骑虎难下”,抑或“倒打一耙”……所以说,人间的是非啊,还是这么易生又难分。最近我经常想起初入拓影阁,亦是初识霍银砂的那些日子。识海里时不时出现零零碎碎的片段:比如和她讨论彼此都很喜欢的乐神周,以及古画《姽婳罪》,更双双跑去定制与画上神女同款的羽衣,我俩一黑一灰在阁中招摇来去。至于背后有人对此嚼舌根之事,却是后话了。霍银砂一直都很爱唱歌,我在满庄过了十六年,最爱古曲,又非雅韵不听。她教我唱过一曲《芊芊》,词律哀婉,令我难忘的是其中一句:“爱无非看谁成茧”。竟似一语成谶。“我和他,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霍银砂嘴上说着令人伤感的话,却两眼灼灼,脸上神情写满了“终于解脱”。这一刻我再次觉得,这个人很陌生。上一次冒出这种想法的时间倒是记不清了,事情过程却历历在目:那时霍银砂一人坐在雨若轩,冷冷俯视着楼下抬头看她的我:“这阁中上下,与我没有利益干系的,不能为我所用的,我统统都不在乎。”我还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句:“那我呢?”她呵呵一笑,反问道:“你猜?”这番对话发生之前,霍银砂咬了我的手臂一口,牙印极深,淤血七天难消。只因她要看我从满庄带去的一册话本,但我先借给同一间学舍的占月彬了,她听闻此事后便黑了脸,连续好几日不跟我说话。自相识以来,那是我们第一次闹别扭,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何为“冷暴力”。许是有错在先,我心里内疚又抓狂,腆着脸对她再三求饶。然后就被咬了。至于霍银砂是如何“解脱”的,我想起那罔洛山庄庄主来访时的情景,不免默然。秦晟遭遇的,大约不止是冷暴力。情爱是为何物?竟能使人作茧自缚,且执迷不悟。次日,鹤引社在陶苑举办夜宴。夏安乔闹脾气不出门,只得我陪着霍银砂同去。陶苑以花木景观错落有致而闻名,因不设明火,以夜明珠高悬树上,照耀着木香回廊九曲。转过廊间一个拐角,珠光明灭间有两人迎面走来,正是那许久未见的容疏离……与罔洛山庄庄主:霍戎狄。我脚步一顿,蓦然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大概是逆着光的缘故,霍银砂未曾认出他们,正擦肩而过时,容疏离忽然拉住她:“听说你……”霍银砂抬头看清了是他之后,笑道:“怎么?”“啊,无事无事。”容疏离表情呆呆的,一双桃花眼睁得有点圆。他愣了一下,随即摆着手道,“我等告辞了。”那霍戎狄也笑笑而去。宴间灯火辉煌,自是霍银砂最爱而我最厌的喧嚣所在。我还在想着方才那一阵极不寻常的心跳,却隐约听得一缕箫声凄凄而起,不知源于陶苑何处。转头一看,霍银砂又不知晃到何处去了,我下意识望向苑中漆黑角落,果见着玄衣掩在一丛金边瑞香之后。后来才知道,那一曲箫声名为《倾城砂》,是秦晟请了京都名家为霍银砂所谱。箫声既绝,深情尽散。我再望向灯火阑珊处,那人已黯然离场。接下来的几日越发浑浑噩噩。先是夜里头总能瞧见一个青不溜秋的影子在拓影阁里来来去去。我默不作声地瞧了几日,这影子倒不是在漫无目的地乱走,而是日常起居一般,每夜从学舍到食斋再到画堂,简直与阁中学子每日的生活流程无异。我心里纳闷,为免生事端,又不敢向他人直说,只好旁敲侧击地问夏安乔:“以前阁里出过甚么怪力乱神之事没有?”夏安乔的反应是捂着脸小声尖叫:“什么怪力乱神?我不知道啊,你你你别吓我!!!”“……”哦,好像忘了她是阁中最怕这些东西的人。所以说太擅长脑补的人就是容易自己吓自己。当然,不包括我。我装成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对夏安乔说:“没什么,你别想太多。”不意外地看着她被吓得像猫爪下的老鼠一样瑟瑟发抖。啧,有点小开心。那抹青影开始出现在白天。那就不是什么幽冥阴祟之物了。但阁中只有我能看到……她?他?因为“他”梳着道髻,又始终看不清面容,所以没法子确定。这壁厢性别之谜难解,那壁厢阁中又有客来访。若是平时我定死守着那来历不明的青影,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可是今天来访的人是容则,容疏离,容谪仙!我眼巴巴地看着青影往画堂去了,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与“他”背道而驰。谁知远远就看见霍银砂提着裙子跑进花厅里,立刻又跑出来。“阿岚!”她很眼尖地叫住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转身走开的我,“你有没有看到容……容我问一句,阁主在哪儿?”倒合了一句“此地无银”。我抬手按住一跳一跳的眉头:“想来是在画堂吧。”话音未落,她又提着裙子冲向我身后了。“呵。”我冷笑一声,忽想到那抹青影,忙也跟了过去。眼见着霍银砂的背影已在画堂门口,却被石阶上斑斑苔痕滑了一跤,险些扑倒在门前——青影在侧,竟抬袖扶了她一把。正巧这时候,阁主领着二人从画堂里走出来,皆是一脸诧异。毫无悬念的,又是容疏离与霍戎狄二人。霍银砂略不自在地笑了笑,上前扯住容疏离的衣袖道:“哥,你来了拓影阁,怎么都不来见见我?”容疏离仍是一副没睡醒的呆样,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才道:“我忘了。”又被霍戎狄拉着向阁主告辞。这会子霍银砂怎好意思再不放人?只得悻悻松手。这一出戏简直妙极,可惜结尾颇不太平。霍银砂回到她自己的学舍后,摔了门又摔了半屋子东西。原来他二人走后,阁主转交了一张容疏离予她的短笺,白纸黑字只囫囵了一句话:“少麒失去的只是一个不爱他的人,而你失去的是一个爱你的人。”饶是霍银砂热切如火,也被这一盆冷水泼得心如死灰。当天夜里,远山飞来无数点萤火,零零星星缭绕于月下,最后凝成一道流光汇于窗边那抹青影身上。这一次,她的眉眼终于变得清晰。我“咕咚”一声从卧榻上滚将下去,爬到柜子前翻出了当初老大寄给我的第一封信。信笺化作一方白丝帕,上有四句偈语,字迹娟秀隽逸。与此同时,她神色哀怨地倚在窗边,口中喃喃道:“白袖染桃花,陌路终相忘。缘深浅谁道,无奈相思凉。”终于,对上了暗号。流萤小仙你好。流萤小仙再见。我的耳边又一瞬万籁俱寂。眨眼刹那,黑暗自识海里蔓延开来,淹没了红尘万丈。我内心很郁卒,也不知在这梦境里摸索了多久,久到像是已过了几世几劫,眼前豁然开朗——依然是上次那个噩梦的场景。大破船泊在河边,而我手持鱼竿,正将那头最肥硕的巨鼍往岸上拖!这鱼竿,是普通的小竹竿。这渔线,是普通的细渔线。别问我这时候,心里边怕不怕。那巨鼍四脚并用扑棱棱地在沙地上半挪半爬。我牙一咬,心一横,赤手空拳冲上前整个人压住鼍头,掏出一束不知在哪里掏出来的麻绳,从它的吻部开始一圈一圈结结实实地捆到尾巴,又从尾巴重新捆回吻部,最后在它头顶绑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结。谁知我只是站起来拍了拍手,还来不及端详一发自己的杰作……钓鼍一梦就此戛然而止。“啊啾!”我的意识尚且混沌,忽觉鼻子辣辣的,忍不住打出一个大喷嚏。遂,醒来之前唯一一个念头:“以后睡觉要记得盖被子,不然容易着凉。”榻前站着一人,缁裙娃娃脸长发披肩,鬼差也似。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被唬了一跳,还以为是梦中梦。定了定神,我挑眉打量着一身鬼差标配的霍银砂,她脸色虽不复阴沉,但也不太好看:“你已昏迷了整整三天。”“啊,是吗?”我撇开眼打着哈哈,心道那流萤小仙不知拿我躯壳作了啥幺蛾子,才使得霍银砂看着我时,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就跟以前我看着她(发病)时如出一辙。天道好轮回!我很愤怒,不得不找老大理论理论:“何以吾醒时全身酸痛,莫非流萤小仙日日使吾躯拿大顶?”老大回信曰:“拿大顶是没有。借汝躯半月,因‘白袖染桃花’一着,与霍戎狄有白首之盟,然,惨遭负心。尝以泪洗面,一念愚而淋雨出走,至城郊古寺佛前长跪,终是勘破此劫。”白首之盟……惨遭负心……以泪洗面……淋雨出走……流萤小仙戏挺多的嘛。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无怪乎连霍银砂看着我时都一言难尽了。信息量如海纳百川一般大到没边,我捏着信笺,整个人飘飘然仿佛陷入了梦中梦中梦。自怜之人必有自恋之处!这流萤小仙比夏安乔还擅长脑补,整个仙还非常的多愁善感,岂止是被雷刑劈得神智不清,简直是被劈成个识海崩塌啊摔!好吧,她是“勘破情劫”,愉快地飞升了,而我的内心已不仅仅是崩溃,简直比流萤小仙的识海还要崩塌。偏生夏安乔果真回家了,我有槽难吐,忒憋屈。石化了三天,我终于认命,接受这“声名狼藉”的事实。于是这日午后,寒风凛冽似刀割,霍银砂领我去城中一处无名酒家,入门坐下。这是一间有酒无菜的真·酒家。“这里的酒,每样只酿一坛。”霍银砂暗暗说与我。掌柜的是个年轻女子,长相平凡且面无表情:“要点什么?”风吹得廊上一排小竹片叮咚作响,本以为只是竹制的占风铎,霍银砂却示意我细看那些竹片,才发现上有墨痕,皆是取得花里胡哨的酒名。其中最先静止的一块,写着“迷醉红颜”四个字。迷醉红颜,好生妖娆。我便指着那一块道:“就是它了。”掌柜一言不发地摘下它,径直放入了一旁温酒的炉中。竹片瞬间没于火光,我很没见识的惊呆了,被霍银砂拉着入座。奉上桌的“迷醉红颜”被装在一只玉碗里,酒为绯色,莹莹泛光。霍银砂又道:“这里的酒更宜细品,你……”她话未至半,我已端起玉碗一口饮尽。那味道要比蜜糖更甜,醺后舌尖渐苦,待我擦去不知何时濡湿眼角的泪花,灵台倏地一片清明。至于“迷醉红颜”究竟是何味道,则与流萤小仙的那一段过往烟消云散,皆被我忘却。昏时饭毕,与霍银砂闲步青木长街。长街尽头传来欢欣的嬉闹之声,令人称羡。“……大霍今日没绑紧,出来吓到人了,真是失礼。”“戎狄你走开!我不同你玩儿。”“怎么,小容你定要护着她?没用的,我照样……”有四人并肩而行,正向我们走来。狭路相逢的那一刻,我的识海里幽幽浮现一段不合时宜的词:“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谁是“芭蕉”?我是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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