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思的记忆里没有妈妈，只有爸爸拖着一条瘸腿牵着自己的画面。小时候，她经常问爸爸，妈妈去哪儿了。而一向严肃的爸爸就更严肃了，他拧着眉，抽着烟，说她死了。
李小思为这事不知道哭过多少回，她想找一张妈妈的相片，或者哪怕是一点点关于她的东西，但是没有。她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会留下一点信息，只能是爸爸将它们全都抹除了。
有一段时间，她天天去邻居孙奶奶家，倒茶递水，打扫卫生。等到孙奶奶满意了，就会给她讲一段关于她妈妈的事。
从她的口中，李小思慢慢勾勒出妈妈的轮廓。妈妈是很美的，她像妈妈。妈妈是勤劳的，会做任何的农活，还会编毛衣，做好吃的饭菜。但是，妈妈又是不幸的，因为丈夫很固执，他们经常吵架。有一天，爸爸动了手，妈妈就走了。
李小思突然就恨爸爸了，虽然她同时也很爱他。爸爸性格很孤僻，但对她真的好，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有时候甚至都不用她开口，天亮一睁眼就已经摆在床头了。她开始有意地冷落爸爸，爸爸应该是有所察觉了，但是他从不会跟女儿谈心。
有一天，孙奶奶叫自己的孙子小宝来让李小思去她家。到了后，孙奶奶神神秘秘地给了她一张旧相片。相片里是一个女人，扎着两条辫子，大眼睛小嘴巴，漂亮极了。孙奶奶说这就是你妈妈，当年她照相时，自己觉得很好看，就讨了一张过来，后来忘记放哪了，直到今天翻旧货才找到。
“小思，你拿去吧，记住不要让你爸爸看到了。”
李小思又惊又喜，不知该怎么感谢她，突然就跪在地上冲她磕起头来。小宝侧目看了一眼相片，感叹地说：“小思，你真像你妈妈呀。”李小思很骄傲，那是自己妈妈呀。
从这以后，她就把妈妈的相片当成宝贝一样藏了起来。差不多每天晚上，她都会拿出相片来看一看，想一想妈妈。越想，就越觉得妈妈委屈，爸爸太狠心。
后来，李小思出去读书了，再后来就留城工作了。她总是用离家太远，来去不方便为理由，很少回家，其实还是因为记恨爸爸对妈妈太无情，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爸爸还是一如既往严肃，很少主动联系她。有时候她一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打电话也正常。
有一次，李小思遇到了儿时的玩伴小宝，一聊起来，才知道他现在也在这座城市里工作，而孙奶奶在几年前已经作古。他乡遇故知，两人的交往自然就多了，再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那天，他们搬到新居，李小思照旧将已经装裱好的妈妈的相片摆在床头。小宝看了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地说：“她不是你妈妈，你其实没有妈妈。”
小宝说出了一个瞒了她二十年的秘密。李小思的爸爸其实没结过婚，她是捡回来的，因为她一直要妈妈，爸爸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于是请了孙奶奶帮忙编故事。后来，又从地摊上买了张像李小思的女人的旧照片，请孙奶奶转交给她。这一切，只为了让她身边有爸爸陪伴，心里有妈妈陪伴，健康长大。
李小思哭了，二十多年了，她竟不知道那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心里会是这么温柔。她拿起电话，给爸爸打了电话。爸爸语气仍是很冷淡，问：“什么事？”她哭着说：“爸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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