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城市步入乡村，虽然如今满目皆是漂亮的村舍、笔直的道路，现代化氛围愈发浓厚，但是我却仍喜欢那些散落在山野或田垌之间的小溪小桥。时代的发展，乡村的变化早已焕然一新，但那些原始的风景，尽管只有一点一滴，隐隐约约，但仍能勾起我对往昔的回味。这种回味悠长而又漫无边际，于记忆中遥望孩童时代，叩想对故乡深情的热爱。更激发我对乡村的笔墨情愫。乡野记趣，便在这样的意境中酝酿而成。
小溪是乡村随处可见的水流，或依山傍水；或绕岭而行；或从山间一泻而下；或自垌中缓缓而流。小溪大抵都要流经一些湾村，和湾中水井中溢出的泉水“遥相呼应”，泉水一般都会汇入溪流，流向田野，流向远方。小溪水除了涨大水时汹涌澎湃，平素都是潺潺汩汩，静静谧谧的，它围绕着乡村的山前山后；岭上岭下；湾前湾后；屋东屋西，总是那样不卑不亢、不急不躁、不紧不慢，淡淡地融入村民生活，融入民众的衣食住行，融入男女老幼的生活常态之中，也见证和书写乡村平民百姓的酸甜苦辣，时代变迁。
夏天，是小溪最快意最欢畅的时节。清澈的水流如一泓明镜，映着山峦，映着花草，映着蓝天白云。鸭群在溪中嘻戏，弄一池涟漪，让鸣叫的青蛙不敢出声。酷热的风吹过，掀起水流在堰坝中溅起一片波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在夏日的早晨，一袭的妇女们拿着搓衣板带着一盆盆衣服，还有从地里摘来的蔬菜，齐唰唰拥着流水潺潺的溪流旁，棒槌起舞，欢笑一片。这是村里女人们最惬意的时光，常常会笑地前俯后仰，喊叫声不断。我记忆中的孩童时代，我们几个小伙伴藏在一棵茂密的樟树顶上，拉着弹弓，听着树下溪流中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笑，几乎都是黄段子非常露骨，我们似懂非懂，听到说人家家里的人也不管他，一听说自己的父辈叔伯，就会举着弹弓往溪水里肆意射击，捣乱她们的话匣。妇女们都会喊：“打跑你们这些贼小子”，便用溪流旁的泥巴往树上乱扔，吓得我们跳下来一溜烟的跑了。
傍晚时分，晚霞夕照，小溪水被渲染得一派辉煌，此时的乡村慢慢变得沉寂起来，只有在小溪流淌的深潭边，聚着高高矮矮、老老少少的洗澡男都赤着身子，肆意在溪水里游泳，耒阳话叫“打泡巧”。溪流形成的深潭水既清澈又有些凉意，在这样的潭中游泳危险性也是有的，但乡村人对自己的孩子没有那么珍爱，一般三五岁年纪时便放任他们到溪水里游玩，练“狗爬式”。当然，操心重的大人们大多也会陪着孩子玩耍，不会放任，偏偏孩子们的心是野的，不喜欢受人看管。于是很多时候都是孩童们聚在一起游泳，互相打着水仗，互相追逐玩耍，但危险终归会来的。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小伙伴游到潭水中间，忽然扑通扑通手忙脚乱起来，显然是体力不支，我们便喊他快仰着游节省体力，一边快速到岸边找到一根竹杆，慢慢伸到他的身边去，小伙伴一把抓住竹杆，一下便跃到安全地带了化险为夷。类似这样危险场景几乎是经常出现，但小伙伴们都能够相互照应，在逆境中成长起来。乡村溪潭究竟有多深？谁也不知道。我记得我们湾村边的一泓溪潭，大人们说至少有三根竹竿高，那就有二三十米了，几乎深不可测。再深也有潜水好手下去捉虾弄鱼，深潭底中有很多大青鱼、大鳖和大虾，这类东西你用油茶饼是“醉”不到的，只有去捉。有一次，村里一个年轻后生潜入潭底，一下抓出一条几斤重的红鲤鱼，非常好看，引得好多人来观看。
夏日之小溪趣味多多。记忆中的眼镜蛇、水蛇、腹蛇、竹叶青蛇，在那样的炎热时节，经常可以在溪流中看见。蛇一般会躲在丝草丛中，或藏身于垂柳树下，你不去打扰它，一般会各不惊扰，也不会主动去攻击人。蛇吃老鼠和青蛙，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在小溪旁或田野上听到老鼠的吱吱声和青蛙呱呱的尖叫声，一般都会晓得那是蛇在追逐或吃它们。好多老鼠洞实际上盘旋着一条大蛇，老鼠一进洞便成为蛇之美食。至于青蛙大多藏匿于泥巴深处，但水蛇可以寻觅得到，常常游移于水稻田之中，一个翻滚就可以咬一只青蛙出来。青蛙是害虫天敌，而老鼠则是人人喊打的动物，偏偏蛇对这两种东西都吃，所以蛇属于中性动物。反正这三种动物，我记得以前并没人刻意去消灭谁，直到广东人到湖南捉蛇吃后，蛇可卖钱，蛇才成为一些人捕捉的对象。一旦人为捕蛇加上农药的危害，耒阳乡野随处可见的蛇更变为稀罕物种。而老鼠因为少了天敌，繁衍能力又强，后来就成了一种公害动物，想消灭都非常难了。除了蛇，鳖耒阳人喊“团鱼”这种东西也是多如牛毛，大抵小溪水潭中，只要沉下去摸，鹅卵石下，或丝草堆中都可以随便捉到。团鱼当时并不受人待见，没人喜欢吃，主要是没有茶油去煮，腥味太重，加上团鱼咬人，至少小孩子不敢去捉。团鱼有大有小，我都见过水库中捞上岸的大团鱼，至少有一二十斤重。据说，我老家公平暮冲水库一个旱洞里，曾经隐藏着一只巨大的老鳖，有一百多斤重，见的人曾说其躯壳有农村“箥簸”——一种筛谷竹工具那么大，这只老鳖在这个洞里藏了不知好多年了，每到冬天，洞里暖和，一条巨大的蟒蛇，盘着身子，只伸出一个头，托起老鳖，老鳖背顶上又蹲着一只几斤重的大青蛙。这三种互相排斥的动物居然冬眠到了一块，确实罕见！我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讲过，其实这三种动物都成“精”了，当然是一种迷信说法。但这个洞穴里的大蛇、大鳖、大蛙，却有不少人亲眼目睹过，讲起来极为恐怖，但又栩栩如生。
溪水长长，留下许多悠长的往事。那清澈见底的水流，那鱼跃虾奔的沟圳，那夏日无处不在的打“泡巧”的童趣仍历历在目。夏日炎炎中的玩水戏耍，在湾前村后小溪潭水中，对小伙伴来说那是习以为常。不过那时候的安全意识却是超强，溺水现象几乎极为鲜见。大体有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是小朋友们从小就喜欢玩水，每个人都练就了一身水上功夫；二是当时的大人们也极度负责，大抵一般会看到小孩子游水上岸后才放心回家，最关键那时候湾村人多，关注小孩或和小孩同时游泳的大人也就多。不像如今，大人都打工去了，留下一些老弱病残，自身都照顾不过来，哪还有精力去关注玩水的小孩？所以，现在乡村小孩还是不要去河里溪中玩水，以免发生意外。上一辈人童年时代夏天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戏水玩耍生活，只能成为历史，很难复制。
当然，那时候山青水秀，碧水潺潺的自然风光也值得人们去回味。可喜的是近年来随着环境整治力度的大力加强，乡村水质正在发生根本性改变，几十年前的自然风光再度重现。于是，当我们走进如今的乡村，看到绿水青山就更加会有一种触景生情的感觉。也许，乡野中的趣事，仍然会延续着。
来源：耒阳手机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