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车胤，囊萤夜读
◇余大中
著名国学启蒙读物《三字经》里有这样几句话：“如囊萤，如映雪，家虽贫，学不辍。”从古至今，几乎每一个中国人，在孩提垂髫的年龄阶段，对《三字经》就会读会背、会诵会讲。这里的“囊萤夜读”，说的是车胤的故事。
车胤（约333—401年），字武子，东晋南平郡江安县西辛里（今湖北省荆州市公安县曾埠头乡）人。据唐代房玄龄等21人合著的《晋书·卷八十三·列传第五十三》记载，车胤家境贫寒，常常无钱买油点灯。他白天耕作，只有夜间读书。遇到夏天，就用白布做成透光的袋子，夜里捕捉几十个萤火虫照亮书本，夜以继日，勤学不倦。时间长了，车胤学识渊博，人们都称赞他。这就是“囊萤夜读”故事的来源。当今的荆州市公安县在县城东郊车胤故里曾埠头设立了一所名为“车胤中学”的高级中学，校园内有“囊萤台”和车胤雕像，纪念这位名载史册的伟人，用车胤精神鼓励学生刻苦努力奋发成才。
纵观车胤的人生轨迹，作为寒素博学的典型代表，整体上讲他的仕途是比较顺利的。尤其是他刚刚踏入官场，就遇到了桓温这个实力派“伯乐”。桓温是东晋政治家、军事家、权臣，谯国桓氏代表人物，晋明帝司马绍的驸马。因他溯江而上灭亡成汉政权和三次率兵北伐前秦、羌族姚襄、前燕，战功累累，声名赫赫。后来独揽朝政十余年，能够操纵废立，并有问鼎帝位之意，但因第三次北伐失败和受制于朝中王谢势力而未能如愿。当时，桓温为荆州刺史，是荆州的最高军政首长，征召车胤担任名为“从事”的幕僚佐吏之职。因为车胤善于辨析义理而受到特别器重，其职务相继提升为主簿、别驾从事史、征西长史，车胤以“囊萤夜读”的精神和光芒闪耀的才华而知名于社会、显名于朝廷。每逢游集盛会，桓温必定会邀约车胤出席。如果车胤不在场，众人都会遗憾：“没有车公参加，我们都不快乐。”东晋政治家、军事家谢安，担任仆射的要职，每逢游集之日，专门摆设筵席，恭候车胤的到来。
由此可见，车胤的官声官运与自身的经历和优秀的品格密切相关。宁康初年（373年），朝廷封车胤为中书侍郎、关内侯。当时，东晋第九任皇帝——孝武帝司马曜曾经讲解《孝经》，由仆射谢安侍坐，尚书陆纳伴讲，侍中卞耽伴读，黄门侍郎谢石、吏部郎袁宏手执经书。而车胤则负责选取文句，这是一件非常荣耀非常荣幸非常荣光的事情。与此相关的故事，有一个“明镜不疲”的成语，出自南宋文学家刘义庆编纂的《世说新语》：为了迎接孝武帝将要讲解《孝经》这件大事，仆射谢安、黄门侍郎谢石俩兄弟在家里预先与人模拟讲习。车胤也在场，他听讲之后有些疑惑，但又不敢问谢家兄弟。就对身边名叫袁羊的朋友说：“我不问吧，怕把精彩的讲解内容遗漏；我多问吧，又怕劳烦谢家兄弟。”袁羊说：“依我看，他俩是不会因为你多问而厌烦的。”车胤问为什么，袁羊说：“哪有明镜厌倦人们经常去照一照，哪有清流害怕和风经常去吹一吹！”由此，“明镜不疲”就比喻智慧不会因为频繁使用而受到损害。
车胤为官一生，任劳任怨、尽心尽力，敢于直言、勇于纳谏。《晋书》称赞说：“车胤忠壮”，并详细记载了议修明堂之事。太元（376—396年）年间，朝中有人提出大修明堂的建议，其目的是用以粉饰太平。所谓明堂，即“明正教之堂”，是天子之庙，“天子造明堂，所以通神灵，感天地，正四时，出教化，崇有德，重有道，显有能，褒有行者也。”明堂的主要意义在于借助神权用以布政，宣扬君权神授的思想。对此，在分析当时国情社情、军情政情的基础上，车胤则以为议修明堂不合时宜，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说：“明堂制度难以详尽解说，况且音乐表达的是平和，礼仪表示的是恭敬，所以内容和文采是不同的，声音和器具也是不同的。既然茅屋与大厦不能统一规格，何必死守形式规格，而不顺应时代大势！”忠言虽然逆耳，但晋孝武帝司马曜还是听从了车胤的建议。后来，车胤又迁职为骠骑长史、太常，晋封临湘侯，但因为患病而离职。不久，待车胤身体健康状态好转，朝廷又任命他担任护军将军的要职。
因为忠直忠诚，方显无私无畏。车胤的官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但其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性格没有改变。当时东晋政权日趋没落。晋孝武帝司马曜与自己的弟弟会稽王司马道子矛盾突出。左仆射王国宝是谢安的女婿，但因品行不端，谢安并不喜欢他。司马道子的王妃是王国宝的堂妹，于是王国宝就奉承讨好司马道子。王国宝婉言劝说五曹尚书、二仆射、中书令等“八坐”上书皇帝，要求委任司马道子为丞相，并加以特殊礼遇。车胤认为这样做肯定会忤逆皇上的意愿，于是称病养身而不办理此事。王国宝等人的疏表上奏之后，孝武帝果然大怒，而对车胤则倍加嘉勉。
一般来说，忠臣直臣深得百姓拥护和爱戴，但却是阴谋家的“眼中钉”和“肉中刺”。太元二十一年（396年）九月二十日，孝武帝在后宫清暑殿中被张贵人活活捂死。孝武帝司马曜去世之后，其长子司马德宗继位，是为晋安帝。晋隆安元年（397年），左仆射王国宝得以揽摄朝事、一手遮天，见此情况，各地王侯以王国宝乱政为由，联合举兵征讨。王国宝十分恐慌，其堂弟王绪献计：“不如现在杀掉车胤，除去众人之望，挟持主上和丞相，然后出兵讨伐诸侯。”车胤应约到来后，王国宝最终也不敢动刀刺杀，反而向他求教计谋。车胤对其陈明利害得失，王国宝听从其言，遂上书皇上，自行解除职务，等待降罪。事后，朝廷认为车胤有功，令其担任吴兴郡太守，俸禄二千石，车胤却称病不受。后来，朝廷又封他为辅国将军、丹阳尹。隆安四年（400年），朝廷再次擢升车胤，命其为吏部尚书。至此，车胤成为荆州市公安县历史上担任过尚书要职的名人之一。
当代诗人北岛的代表作《回答》中有名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为人为官忠直高尚的车胤，在自己人生的关键时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当时的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是简文帝司马昱之孙，会稽文孝王司马道子之子，孝武帝司马曜之侄。初任中书令、尚书令，后官至骠骑大将军。隆安五年（401年），司马元显骄矜放荡、夜开六门，名臣江绩与车胤私底下要求司马道子奏闻皇上，但是司马道子不从。于是，车胤与江绩拟将此事上奏，不料事情泄露，司马元显密遣手下迫令车胤与江绩二人自裁。车胤临死前大怒：“吾岂惧死哉？吾求一死以露权奸耳！”车胤去世之后，朝廷上下悲痛不已，深沉感叹国家失去忠直的栋梁之材，晋安帝司马德宗特追谥车胤为“忠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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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余大中 湖北荆州人。
制作：王利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