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中感悟生命的真谛

秋,本是丰收的季节,然而丰子恺却从“仗了秋的慈光的鉴照,死的灵气钟育”中悟出人生不过是甘苦愁欢生老病死的奇妙组合,不如超凡尘去真正领略秋天的神韵与人生的真谛;人生在三十岁时,本是精力旺盛、辉煌灿烂的时候,然而在看破了红尘的丰子恺眼中,却只不过是秋风秋雨与满地黄叶的“秋”。过了“而立之年”的丰子恺,对“秋”有了独特的感受。这在“秋“与”春“的对比中体现出来。年轻的奉子恺对春有着一种独爱,他总是“设法招待它,享乐它,永远留住它”。要作诗作画,痛饮三江,要秉烛夜游,享用春色。他完全陶醉于眼前的明媚春光。

但对“秋”的喜悦却是一种“阅尽人间春色”的成熟表现。秋天毕竟还是要来的。正如人的一生,短暂的青春过去,便是漫漫的艰难跋涉。说不上是他天人感应的神秘对应,却也在秋天的感悟中领悟到了秋色大神韵。因为他已习惯于花开花谢,春去秋来,因为他已体验到人生的进程不过如寒来暑往的四季交迭。所以,他的心境虽然与秋意冥合,却也不像年轻时候那样对于春的狂喜与焦灼而对秋的淡漠与悲哀,他只感觉秋的可爱与融化其中的宁静,而有了“只觉得一到秋天,自己的心境便十分调和”。并常常在自觉中感悟到自己“被秋风秋雨秋色秋光所吸引而融化在秋中”,以至于“暂时失却了自己的所在”。

当然,在对春的不满中也流露出韦子恺对扰扰攘攘纷纷争争的人生现实的不满。这不满,既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中国社会现实的反映,同时也是佛家思想的一种参与。佛家主张生死轮回、涅槃寂静,宣称一切生物包括人类在内都在不断的轮回中生活,正像春夏秋冬四季之景不同一样,处于生灭变化的瞬时状态。因缘聚合,刹那生灭,何须争奇斗艳、尔虞我诈,何须流连忘返、沉醉方酣。所以,处于轮回中的人,其最后目的不是追求一种轰轰烈烈昂扬奋发的入世精神,而是追求一种绝对安静神秘的涅槃境界。

对“秋”的感悟让丰子恺体验到生的意义、死的价值。在这过程中,它让作者不仅消除了惜春伤春的热情,而且还使他在生荣死灭之间重新做了慎重的选择:“我觉得生荣死灭不足道,而宁愿欢喜赞叹一切的死灭”。这选择不免隐含着悲观的色彩,但却是彻悟人生的旷达之言。生与死、荣与辱、瞬时与永恒,这些开盾的统一体,磨着人的意志、胸境与处世态度。所以对于死,他们是毫无知觉的;而翩翩少年,意气风发,看到的只是无休止的对世界的占有,所以对于死,他们怀着万分的恐惧,不懂事的少年和死亡相隔得那么遥远,没有必要去惊醒他们人生的美梦。所以,当丰子恺对于“死”有一种体感以后,他觉得生荣所联系的只是贪婪、愚昧与怯弱,而死灭才显得谦逊、悟达而伟大。

然而,丰子恺意识到死的自然性却并不因此激发起自己更多的入世激情,他只是在秋的感悟和死的钟育中,明白了甘苦悲欢只不过是执着人生的具体内涵。他要平安的度送与超脱这烦恼的人生,在寂静无欲中走过这人生的里程。这情绪虽极为消沉,但这消沉又反映了一个佛门子弟对苦海人生的基本看法。然而奉子恺并不是一个我佛慈悲的忠实信徒,他六根未断,凡心未却,仍然免不了对现实的关注。所以文章最后,当立秋的雷声夹着冰雹的秋雨扣打着丰子恺矛盾的心灵时,他也不得不感慨自己是“秋心稚嫩而未曾老练”,自显示出自己的心境与中国激烈的现实生活的不协调。

总之,这篇散文虽题为《秋》,却是从秋天的感受入手,写出了作者对春秋的取舍、对生死的看法，它是作者对人生真谛深一层的领悟,也折射出当时中国阶级搏斗的激烈现实,也反映了丰子恺皈依佛门的矛盾心理。尤其是作者拂去了“自古逢秋悲寂家”的感伤,更给人一份达观与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