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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著名作家毕飞宇关于小说的对话

时间:2023-11-21 05: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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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著名作家毕飞宇关于小说的对话

四、小说

姜广平:我一直想知道,在你丢下了诗歌以后,怎么想到要拿起小说的?

毕飞宇:这是注定。

姜广平:为什么这样讲?

毕飞宇:我的整个成长过程似乎就是为我的写作预备的,它们一个站头一个站头,排好了,在那儿等我,然后,是一间书房。我走了进去,坐下来就写。就写作而言,我感谢生活。不过你不能误解,你不能说我喜欢那样的生活,是相对于写小说而言的。

姜广平:对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我从《叙事》的开头里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毕飞宇:说到《叙事》,我想告诉你,这个中篇是我99年以前最满意的东西。但我却最没有信心对它说什么。

姜广平:这是为什么呢?

毕飞宇:因为在我写《叙事》的时候,正是我最为亢奋最为混乱最没有逻辑最千头万绪的日子。我无法整理好自己。身不由己。在我还没有想好想透的时候,我就把它写出来了。我现在清醒地知道一点,我拿全部的冲动替代了写小说。

姜广平:关于这一点我从作品中已经真切地感觉到了,你的很多话都显出了你当时的愤激,但却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愤激。

毕飞宇:是啊。我也不知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100米比赛,枪一响,冲了出去,脑子里还没有明白过来,没了。刚出发就结束了,却不知这几十步是怎么跑的。我文学的青春期是在写《叙事》的时候开始的,写完了我的青春期就结束了。那是1991年的事,我投了十几家刊物,全都退了回来。到了1994年《收获》发了出来,还做了头条。接到刊物的时候我一个人在草场上不停地走,像做梦一样。太奇妙了。这个感觉再也没有有过。

姜广平: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想起另一个问题,你在很多小说里都出现了楚水陆家。楚水是兴化的别称,这是我知道的,那么陆家呢?你与陆家有什么关系?

毕飞宇: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其实不姓毕,至少我的父亲不姓毕,他的原名叫陆承渊。

姜广平:这就对了,你的家族小说的情结其实应该源于这里了。

毕飞宇:特定的家庭使我对家族与命运特别敏感。对家族的历史也特别固执。我选择小说还与我童年时代在乡下度过的有关。这上头我有话要说。严格地说,我并不能算乡下的孩子,我的父母1958年才下乡,我生在乡下,可是没有农村户口。我的户口一直在城里。却不属于任何城市。我又自豪又自卑,两头都落不到实处。只觉得处处和人不一样。我父亲的养父是1945年枪毙的,《叙事》里写了。我的父亲其实是孤儿,除了我们的一家五口,我们一家四面不靠。四面不靠,就那样。我从懂事的时候起心里就特别复杂,可我的父亲特别寡言,除了逼着我学习,从不和我谈,他几乎不说话。不过我现在一点不怪他,我只想让老人家有个好晚年。

姜广平:你对土地为什么这样痴迷?

毕飞宇:我不是一个讴歌土地的诗人。很简单,因为我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故乡,也没有祖坟。每当到了清明节,看到别人到坟上祭拜我就感特别好奇,经常跟过去看。我还经常到坟地看人家烧七。有一次把自己走丢了。土地是人的来路,还能是什么呢?不过现在好了,心里的这一道坎早就跨过去了。

姜广平:就是这些刺激了你将来写小说吗?

毕飞宇:不是不是不是。那时候知道什么小说。这些话是站在今天的这个高度来谈的。不过站在今天,说句大话吧,我觉得那时候我已经是一个作家了。所以我说是注定。只是当时不知道,知道了也说不出。

姜广平:亨利·米勒不也说过他在襁褓中就已经是哲学家了?

毕飞宇:那时候,我总是特别喜爱追问探究一些似乎是与生活无关的东西。

姜广平:那是为什么?

毕飞宇:是因为那些东西总在追逼我,似乎想借我来展现。

姜广平:你可以说得更直白些吗?

毕飞宇:在乡下,我的家里面有一个秘密,晚上上了床,熄了灯,我的父母总要悄悄地说话,他们小声地谈论他们过去的生活,口气里头全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我在那里装睡,特别紧张。

姜广平:这对你有什么影响?

毕飞宇:影响太大了。父母的私下交谈对一个孩子的影响怎样估计都不过分。这一切总让我觉得眼前的生活是假的。生活还有一个样子,在远处,在父母的嘴里,躲在一个很古怪的地方,他们的嘴巴一闭上就没了。简直惊心动魄。只不过那种生活的门没有向我打开而已。我的耳朵运气特别好。这一来我就开始虚拟生活了。你说说,那时候我是不是一个作家?还有一点我不得不说,我的家在不停地迁徙,随我父亲的处境从这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我也就这样不停地进入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环境,用后来时髦的话说,叫在路上。读完大学后,受过了系统补充,尤其是诗人也没有做成,我自然开始写小说了,一直到现在。

姜广平:这可以说是一个小说家的最典型的心路历程。在萨特那里,小说是对遗忘的抗争,在你这里就成了一种……

毕飞宇:一种总想说出去的愿望。像一个犯人,说出去,踏实了,洗洗睡。

姜广平:或者说就是一种还原。

毕飞宇:对的。

姜广平:这样的结果就是你的眼里只有小说而没有其他。

毕飞宇:也不能这样说。小说很重要,但是过上好生活更重要。

姜广平:那么你关注当下的文坛吗?或者说你关注时下的热点吗?

毕飞宇:被动地关注。总能看到,总能听到。不过没意思。

姜广平:这句话怎么理解?

毕飞宇:许多作家都说自己是农民,这句话不矫情。农民就是把粮食打下来,端上桌子。但是一些作家有个毛病,说他的两亩地里种了芝麻,芝麻开花节节高,已经长成帝国大厦了。作家在那里比嘴巴大没意思。

姜广平:这种说法倒挺有意思。

毕飞宇:是啊。给你讲件事,有一天,我四岁的儿子给我讲故事,他的表达还达不到,一边说一边比划,到后来他光比划不说了。我觉得儿子可爱极了,他讲了一个故事,后来却做起了演员。孩子这样很可爱,作家不行。

姜广平:说到这里我想应该谈谈你的小说里的事了。有人说你的小说很硬,也有人说你的小说很温情。对这一点你自己有一个基本的评价吗?

毕飞宇:小说的硬和软其实是作家处世的方式。对一些人我从不妥协,但是,总体上我还是一个温和的人。

姜广平:这一点我们注意到了,你小说中的人物总有一个特点,软弱,女人是这样,男人也是这样,他们的头上好像永远有一层力量在挤压着他们。你总是残酷地折磨他们。

毕飞宇:没有,我没有。有人在折磨他们,但不是我。我只是把门窗打开了。

姜广平:这是一种与后现代截然不同的东西了。在解构主义那里,是要消解深度的。而在你这里却在增加着厚度。譬如《白夜》。

毕飞宇:我不懂解构主义,但是我相信我的生活。

姜广平:所以我们看到你的主人公都是高度压抑的。

毕飞宇:对,他们焦虑、不甘、疼痛。

姜广平:但那与你的关系在哪里呢?

毕飞宇:你说呢?如果他们也包括我们呢?

姜广平:看来一切都是你的预谋,这能不能理解为就是你的现实主义?

毕飞宇:是的。

姜广平:说到这一点我就很想知道你的作品里为什么女性偏多。这是为什么?

毕飞宇:可能是我喜欢女人。

姜广平:男人呢?你不喜欢?

毕飞宇:男人复杂,男人手里有权。

姜:你最近的几篇小说,写女性更其成功。

毕:你也跟着评论瞎掺乎。我写筱艳秋、玉米、玉秀、玉秧,包括以前的惠嫂,跟男性女性其实没有关系。我并没有从女性的角度上去面对小说。也没有从女性的角度去看待文学。我面对的只是人。

姜:是啊,人总得有性别。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毕:碰巧这几个人都成了女性。这可能只是潜意识的选择,但从我的创作理性讲,在写作过程中,并没有作学理性的分析。面对的还是人的命运。

姜:《玉米》很结实,确实是在写人的挣扎。《青衣》也是这样的。这里面的延续性我看到了。

毕:如果筱艳秋、玉米、玉秀还有玉秧,人没有能够立起来,写得不丰满、不好看,谁也不会谈起女性男性的问题。那么多的作家写了女性人物和男性问题,为什么没有人说起什么女性问题男性问题呢?首先是这几个人物相对丰满起来了,所以她们就成了一个话题。

姜:《男人还剩下什么》里好像有一句话:在恨面前我们都是天才,而到了爱的跟前,我们都是如此的平庸。我觉得可以用它来解释这些所谓的女性作品了。

毕:恨是一种东方式的情感方式。中国人经过了那么多的战乱与政治动荡,包括文革中我们所受的教育,使得我们面对生活面对人的时候,恨起来特别容易,恨起来也特别坚决,所以恨起来也特别有才华。但如何去面对自己面对他人,爱自己爱他人,我们缺少文化准备与心理准备。但是我坚信一点,这种状况在中国不会长时间地持续下去,事实上,它也是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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