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亲马高楼垂柳边。这是王维的《少年行》，鉴赏贵在知音,却也难遇知音。刘勰《文心雕龙》曾深切感叹知音难速因为知音须是知心,一个作者的知音,必得真正领会、把握其作品的用心之处。那么,唐代诗人王维的这首《少年行》又系心何处呢?
吟脉《少年行》眼前展现一幅生动的画面：京城长安,美酒香,游侠云集。高耸的酒楼上,少年游侠与新交之友一见如故,举杯面饮;楼外浓郁垂柳掩映,树边系着他那高大的骏马的诗情画意,令人神往。
然而,仅停留在这种表层画面的欣赏中,很难说领略到作者的用心。这首诗对游侠的传神写,妙在点染;只有领悟它的点染之妙,方能理解诗人的用心所在。点染,原为国画家的手法,他们作画或加点,或渲染,构成含蕴丰富而又主次分明、中心突出的和谐画面。王维是南宗画派之祖,他将画家的点染运用于诗歌创作中,形成了“诗中有画”的审美特征。《少年行》的点染之妙,可以从下边三个方面去体会。
一是以点染强化作品的主题。诗的前两句,平平写出,不是作者的用力之处。首句借曹植名都篇)“归米翼平乐,美酒斗干干”的现成诗句写酒美,次句写少年游侠,也只是扣合乐府题目,引出歌咏主体。诗的匠心独运在后两句:“相逢意气为君饮,是点,点明诗的主旨;“系马高楼垂柳边”,是染,以景物或场景对主旨加以渲染、烘托。诗歌的点染不必都在主旨上,作者对主旨着意点染,就使作品的主题思想格外鲜明、丰满。需要细心体味的是,“相逢意气为君饮”,作者的用心处不在“饮”或“为君饮”,而在“意气”,下一句的染,也不在渲染宴饮场面,而在烘托“意气”。作品对“意气”的精彩点染,将少年游侠意气风发,风流倜傥,潇洒豪迈的风度、襟怀,栩栩如生地表现出来。因此,这首诗不是歌咏少年游侠高楼纵酒,而是对其豪迈意气、潇洒人生倜傥人格的礼赞。
二是以点染塑造鲜明的艺术形象。早在战国时期,游侠已经风行,《史记》、《汉书》均设有《游侠列传》。魏晋以来,歌咏游侠的诗篇日多,至唐代而大盛。社会中,游侠形形色色,良莠不齐,因而描写游侠的诗篇也各不相同。王维的《少年行》用四首七绝组诗,分别从意气豪迈,报国从军、骁勇杀敌和功高无赏四个方面,塑造出游侠的完美形象。本文所选的这一首歌咏的豪迈意气是后三首形象的基础,后三首的形象又是对这一首豪迈意气的丰富与发展。“意气”在这里被赋予正义、爱国的积极内容,它不但概括了生活中游侠的基本特征,而且对其进行了艺术提炼。作者点染“意气”,塑造了具有理想色彩的典型形象,表现了盛唐时代积极向上的精神,具有进步的人民性,是王维早期诗歌的代表作。
三是以点染增强诗歌的艺术魅力。从艺术结构看,作者点染运用恰到好处。点染有先点后染,有先染后点。这首诗第三句点,最后一句染,使作品余音袅袅,韵味无穷,合乎唐人所谓的“含思落句”式。这首绝句如果不这样安排,任何其他的结构,都不会有如此的艺术效果。读者不妨去试试。
